宋知应。

*短篇短段

*不痛不痒 清水

*无文笔无逻辑一时爽的产物

*各段之间没有一定的连贯性

1.

  华山云巅终年覆着皑皑白雪。

  山峰上长了一片青竹，不只是因为天寒还是别的原因，竹的通身不似山寺间的那般青翠，反倒是泛着浅浅的白色。

  人们也叫它“雪竹”。竹身修长，似乎抬手便能触碰到天上的软云，有鹤经过，沾来翅尾白雪纷纷，若说它似雪，不如说像是沾了一身云。

2.

  千年万年，春秋更迭，日升月落。

  一枝雪竹竟是化成了人形。

  像是把华山的严寒风雪揉碎了刻入脊骨，那雪竹看着好冷。他身形颀长，肤若凝雪，黑发绵软且长。面相看着极其薄情，却又长了一双含情眼似夜雨清荷，可又因为他的冷，更像是寒池中的冰莲。

  他叫竹暝。

3.

  有鹤归兮。

  竹林间常会有白鹤掠过，在这一片鹤中有一只黑鹤，也因为毛色而格外的显眼瞩目。

黑鹤常栖息在这片竹林里，今日他也如往常一般的飞到这里，只见冰池边坐了一青衫男子，他不禁顿住了。

4.

  因为那只黑鹤也能化成人形。

  他自然也清楚那男子必然是雪竹化成的。

  竹暝回首看着远处望着自己的黑鹤，他眼神淡冷，似乎毫无波澜，黑鹤在他的目光中化成了人形。

竹暝眼神一动，他注视着黑鹤，缓缓站起身来。竹暝的心头涌起一片苍凉，他指节微微抬起似是想要去触碰，却又缩回了手。

5.

  世间赐我以长生，却又要我吞咽无边孤独。

  竹暝如此，鹤松亦然。

  竹暝是异类。

  竹暝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拥有了神识。或许是百年以前，又或许是千年之前。年年雪竹死死生生，春秋代序，只有他不会死去。

  仅他一人。

  他看过日光迸溅天边云层，月光淌入万里山河。他听潮起潮落，也看过朝代覆灭又生。

太孤独了，以至于他看谁都分外无情。

  竹暝知道那只黑鹤，每每一排排的白鹤若行云似的流过时，他便格外显眼。

黑鹤月月回来这片雪竹停歇，相对无言之间，雪竹与黑鹤在岁月间产生了一种不易发觉的、淡如水的情谊。

  竹暝本来是不在意那只黑鹤的。

  可他活的太久了。

6.

  鹤松曾云游四方，却不曾在哪处长久停歇过，直到一天他落在那片雪竹下。

  华山高寒，近乎没有人迹。似是与世隔绝。

  淡青色的竹身上覆着点点雪纹，修长漂亮。也不知是为何，鹤松看到雪竹便觉得，他该回家了。

  不问乡在何处，唯凭心之所向。

7.

  鹤松告诉了竹暝他的名字。

  竹暝打量了一眼鹤松。鹤松比他高半个头，却不会显得气势凌人，鹤松骨子里如他一样有股清冷感，若要相比，竹暝便是天山上硬冷的冰锋，鹤松是华山山巅上迎着太阳微融的雪。

  鹤松长发霜白高高束起，眉间的朱砂印衬得他鲜活几分，他一身墨色衣袍，完全不同于这片白雪。

8.

  竹暝不知道感情的滋味儿，十分不近人情，说是无喜无悲的神祇也不为过。

  鹤松在那之后便常常停歇在那片雪竹林了。

  鹤松很想带竹暝去人间看看，可竹暝生长在冰雪之中，人间烟火味太重了，竹暝若是染了半分，便不是竹暝了。

9.

  鹤松曾在人间习得书万卷，竹暝仅是略知一二，于是便让鹤松教他习字读书。鹤松和竹暝皆是话少之人，有时一天不说话却能相对而坐阅览诗书从晨间到暮昏。

  鹤松寻了一件白裳，上面题的是他亲笔写的诗词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件衣裳。不久后，鹤松把他送给了竹暝。

  竹暝攥着衣料，虽未多言，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比平日多了一份浅淡笑意。

  明明是风雪交加的时节，可他心头凭添一份暖意。

10.

  竹暝化成人形后便很少化回原形了，自从鹤松常临此地，云巅上多了一间小屋。

  竹暝很少吃人间食物，况且他也不需要进食，所以屋内很少开灶。

  得的，鹤松发现竹暝爱酒。

  桂花味的米酒，清冽掺着浅浅花香。竹暝从不表露自己的喜好，但鹤松看得出来他每次尝到那酒时，总要多饮两口。

  这时连他的眼尾都要带一抹醉意，瘦长的指节捏着杯沿不肯松开，呼吸也绵长几分。

  可是竹暝是风月够不到的。

  俗世配不上他的孤傲清高。

11.

  竹暝与鹤松呆久了总免不了性格被对方改变那么一点。

  鹤松比以前更温柔了，而竹暝似乎多了一点儿人情味，偶尔也会笑了。

  人间总少不了关于风月情事的书，可竹暝哪懂这个，看了两眼不小心把书落到地上。鹤松捡起翻阅了两眼竟也是羞了，忙把书丢到一边给竹暝解释。

  他可真不知情，真的不知道。

12.

  有时竹暝总觉得鹤松太照顾他了，而他却做不了什么。终有一天竹暝同鹤松讲了这个，可是鹤松摇了摇头，

  “你做的够多了。”

  竹暝不知，百年前的寒雪夜，有一断翼的孤鹤得了他的庇护，才得以存活至今。

13.

  竹暝是诗词上的奇才。

  或许也是因为他活的太久了，苍生万千，众生百态，在他笔下描绘的淋漓尽致。

  一日，他写下的一页诗词被人间春风悄悄卷走了，抛向千米万米的高空，吹开到千里之外，犹如一缕星火坠落人间。

  此后，那篇名曰《云山鹤》的诗篇就此在人间流传开来，人们纷纷寻觅那诗人与那诗中所写的黑鹤。
  可谁也没有找到。

14.

  鹤松常常云游人间，自然也读到了那首诗，那诗一看便知道是竹暝的手笔。

  “浅醉卧竹闻鹤唳。”

   世人哪知道这般的奇景是真的存在的，便当是神话传说传开了。

说那云山上住着一位神仙，孤寂百年，曾庇护一只黑鹤，千百年后，黑鹤化为人形来报恩。

15.

  鹤松和竹暝都发现自己的对方的情感有些不同。
  说不清，道不明。

  他们有一种无言的亲密感。世人都觉得冰块在一起是无法取暖的。

  可鹤松与竹暝，犹如日月，缺一不可。

16.

  竹暝看着他膝头熟睡的鹤松，最终还是没有叫醒他。鹤松霜白长发犹如千万里的雪铺了他一膝，触感微凉。

  竹暝的手轻轻拂去鹤松眼睫上的细雪，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缩回了手。

  他有点不知所措，于是就这么坐了半天，等到鹤松醒来时腿都麻了。

  鹤松一睁眼便浸入了一双绿眸，翡翠般的，犹如被风雪打磨了一层。鹤松一顿，却又没敢多说什么。

  连夜赶回华山实在太累了，竟一不小心在竹暝膝头睡着了。

  竹暝看着黑鹤的背影，轻叹了一声，等指尖的细雪化了，揪掉了黑鹤掉在他身上的羽毛。

17.

  华山的夜晚很冷。

  竹暝本身是竹还算耐寒，但化成人形后与常人比，体温却是低上许多，虽是如此，但还是有些畏寒。

  鹤松是鸟类，生于高山之巅。那儿悬崖峭壁、重岩叠嶂，他出生在一棵万年古松上。高山太寒冷了，没有鹤会在这里哺育他。在触手可得的日月之下，它被一颗万年古松托起。天地赐他长生，叫他幻化成人。

  他总是暖融融的，所以捂暖竹暝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
  每晚鹤松的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青竹香味儿，清清冷冷的，让起他每晚的梦浮在三春水中。

18.

  每年春季，万物更新。

  当竹暝醒时总能发现自己身上和床上多了一堆的毛，一看便是鹤松的。

  竹暝起身来抖了抖被子，掉了一地鸟毛和竹叶。

  “......”

  竹暝把羽毛和竹叶捡起，塞进第三百四十七个空酒坛。

20.

  总有几天早上，竹暝醒来时被鹤松搂着。后背传来的温度滚烫灼人。

  明明晚上都没有碰到一分一毫。

  竹暝细细想了想，鹤松也不可能会是那种人，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最后还是作罢了。

  毕竟他很暖和。

21.

  竹暝很想去人间看看。

  活了千岁了，他还不知红尘是什么样。

 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来适应人间的温度，鹤松看他差不多可以适应了，便说过几日带他去人间玩一回。

  但是鹤松很苦恼。

  他觉得竹暝长得太瞩目了，他看了竹暝许久，怎么也不忍心下手来把他脸涂黑，于是便寻来一斗笠，还给他换了一件白衫。

  斗笠上掩着一层厚厚的苏幕遮，这下谁也看不见竹暝的样子了。

  鹤松不禁有些可惜，但却又不知为何不想让别人看见。

22.

  仙人入世。

  一身寻常白衣在竹暝身上都显得极尽仙风道骨，鹤松两指掀开竹暝斗笠上的幕纱，竹暝正看着他。鹤松一顿，缓声道：

  “集市人多，你可要跟好我。”

  竹暝点了点头。

23.

  那是竹暝第一次嗅到人间的风。

  微暖的，比华山上暖和的多。

  集市繁华，人群熙攘。人群宛若流水一般的无穷无尽涌来，鹤松回首看竹暝，竹暝走的有些慢，就宛若一片轻云，似乎快要被风卷走一般。于是鹤松伸手去，攥住了那片云。

  竹暝的手好冷。

  鹤松握着竹暝的手，把他带到自己身侧，竹暝似乎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。

24.

  花灯的昏光映在竹暝露出的脖颈与手腕间，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。竹暝一只手去挽起宽袖，俯身把花灯轻放在夜河之中。

  星火流光，萤火半燃。

  鹤松在一旁看着他。

  晚风轻轻吹拂起竹暝面前的苏幕遮，让人欲窥不得。鹤松凑身去，轻唤了一句。

  “竹暝。”

  斗笠微微抬起一些弧度。

  竹暝在看他。

   鹤松就这么撩开了竹暝面前的幕纱，他飞快地倾身去在竹暝唇上烙下一吻。